月亮上的小王子
月 亮上的小王子
李志伟
献给圣艾修伯里
当他是一个小男孩的时候
夜 间 飞 行
白昼的天空如同黑色的锦缎，坠饰着闪耀的群星。一轮蓝色的地球挂在太空，照耀着我，也照耀着我脚下荒凉的土地。
我的飞船降落在月球已经36天零七个小时，这远远超出了计划。飞船威武雄壮地耸立着，但在它内部的某个地方，出了小小的故障，于是它再也不能飞翔。要在如此庞大的躯体里找出症结所在，是一个问题；找到后能不能修好，是另一个问题。
当我第一千次从电线密布的飞船中钻出来，精疲力尽地倒在地上时，我听见了一个声音：
“你好，能给我一点水吗？”
我一惊：幻听？
在宇宙航行的人，经常会产生幻听，这次降临到我身上了。
我没动，等着幻听自己离去。
“你好，”那声音又说，“我只要一杯水，一小杯就可以。”
声音那么轻，那么柔，又是那么的近，令我无法将它与“幻听”联系起来。
我坐起，看见一个身着白衣的男孩。他没有戴头盔，没有穿笨重的宇航服，就那么站在无空气的月球表面，期待地望着我。
“为什么要水呢？”我问，“一个不需要宇航服就能呼吸的人，似乎也不需要水……”
“我养了一朵花儿，”白衣少年说，“它在这颗星球上感到干渴……”
我用茶杯装了纯净水，跟着白衣少年往前走。转过一座环形山，我看见了它，顿时惊呆。
不，我看见的不是一朵花儿，而是一架飞机！它就那么静静地守在那里，好像它天生就是属于月球的！
作为宇航员的我听说过那个传说：月球上有一架二战时期的飞机。但立即有专家出面否定：火星上也拍到了人脸，但那只不过是光影的巧合，换一个角度就不是人脸了。月球上的飞机，一定也是山石和光影的杰作，那里并没有飞机，有的只是虚无。
但是，飞机就在那里！
“这飞机是你的？”我问。
“不，”白衣少年回答，“是我朋友的。”
飞机上下来一个人，高高的个子，翘翘的鼻子，半秃的头顶。一个穿着二战时期飞行服的中年男人。
“你终于找到水了，”男人对白衣少年说，“花儿会高兴得笑起来。”
“等一等，我见过你的照片！”我激动地指着男人，杯中水泼了出来，“你、你、你是……”
“我的花儿已经渴了六十年，”白衣少年说，“可以停止你们大人式的对话，先给它喝杯水吗？”
“是的是的！”我大声对白衣少年说，“我也知道你是谁，还有那朵花儿！”
不错，那是一朵玫瑰。它与地球上千千万万的玫瑰一模一样，但它生长在月球，就完全不同。
水浇下去，花儿果然咯咯地笑了起来。
“它身上有四根刺，”我说，“它出生在B612号小游星上，上面有三座火山，两座可以用来烧饭，第三座是死火山。”
白衣少年望着我，没有说话。
“还有你，”我指着男人说，“你就是……等一下，让我看看飞机的型号，”
我上前端详，大声宣布着：“洛克西德P38型闪电机！你是圣艾修伯里，他是小王子！”
男人有点惊异，“事情已经过去六十年，还有人记得我？”
“你写的《小王子》轰动全世界，成为阅读率仅次于圣经的图书！”
“是吗？”圣艾修伯里耸耸肩。
“你1943年写出《小王子》，1944年便在执行飞行任务时失踪！1992年在天使湾海底发现飞机残骸，人们以为是你，结果不是；1998年一位渔夫捞起生锈的手链，上面刻着你妻子和出版商的名字；2000年在地中海马赛沿岸发现坠毁的P38型飞机，几乎已经确定那就是你……”我喘了一口气，“但那不是，你在这里！”
圣艾修伯里只是轻轻地说：“是的。”
“你怎样来到月球的？还有，你怎样找到小王子的？”我急急地追问。
“其实，不是我找到了小王子，”圣艾修伯里说：“而是小王子找到了我……”
那是你最后一次飞行，你在酒吧开玩笑说，对于死亡你早已做好准备，甚至“相当乐意”迎接死亡。
当你执行任务时，遇到了大风暴。在风暴中的经历，是任何人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每个从风暴中走出来的飞行员，只会脸色苍白地在酒吧里不停喝酒。更多遇到风暴的飞行员，连走下飞机喝酒的机会都没有……
你什么也看不见，你不停地操纵着飞机。但汽油发动机的力量，怎能与大自然的恐怖力量相比？你的飞机上下颠簸，有时正着，有时倒着，有时前飞，有时后飞。风暴中的飞机，如同魔鬼口中被嚼来嚼去的一块口香糖。后来你放弃了，心里想着：不如睡去……
当你醒来，发现你在月球上。白衣如雪的小王子站在你面前，微笑着说：“嗨，谢谢你为我的羊画上口笼。”
“后来，我们飞遍了整个宇宙，”圣艾修伯里说，“我们去过国王的星球，去过酒鬼的星球，去过商人的星球，我们还曾回到小王子的星球……”
“我的花儿还在等我呢，”小王子轻声说，“可是，星球上已经长满猴面包树，花儿被挤得无处栖身了……”
“在那颗星球上，一天可以看到四十三次日落，”圣艾修伯里说，“可是它实在太小了，放不下一架飞机。于是，我们飞回月球，带着小王子的花儿……”
“为什么不直接去地球？”我问，“那里有土壤，有阳光，有水，适合花儿生长。”
“我们担心，”圣艾修伯里说。
“担心什么？”我笑出来，“你是地球上的名人啦！随便到哪里签售图书，你的版税就如同钱河一样滚滚而来；好莱坞还会抢着把《小王子》拍成大片，引发全世界‘圣艾修伯里狂潮’！”
“那并不是我们需要的，”圣艾修伯里说，“我们需要的只是平静的生活。”
“你不可以拿金钱来污染一朵来自宇宙的花儿，”小王子说，“当你天天对它说：喂，你的生活都是拜金钱所赐——那么花儿就会散发铜臭。”
“但是花儿不能永远生活在没有水的月球上，”我说，“你们准备怎么办？”
“你来了，就有办法了，”圣艾修伯里说，“你带花儿去地球，我和小王子留下。”
“一旦获得平静的生活，请通知我们。”小王子说。
“那么远，怎么通知呢？”
“用你的心。”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我指着远处的飞船，“它的翅膀断了，我如何回去？”
“用我的飞机。”
你想象不到，飞机竟然可以在太空翱翔；你更想象不到，当你乘坐二战时期的P38型闪电机掠过灯火斓珊的城市时，心中感受是何等的惊奇！
我手捧花儿，出现在宇航局。
局长看我半天，还拿拖把捣我，看我是真的还是虚像。
“你怎么回来的？”他问，“飞船还在月球上！”
我告诉他，是圣艾修伯里和小王子送我回来的吗？不，圣艾修伯里不希望被世人知道。我必须编造一个童话，来解释我无船返回的原因。
“是它，”我举起花儿，“我在月亮上发现了这朵花。没有空气没有水，它却活着。我捧起它，呼的一声，我就穿越漆黑的宇宙，回到了地球。”
局长的表情，象是死火山即将复活。
我等待炽热的岩浆喷到我身上，然而缤纷而落的却是局长的笑声。
“哈哈哈哈！”局长的大手重重地落在我的肩膀上，“好小子，宇航局有救了！”
我不解，“您说什么？”
“当登月成为一种习惯，就再也无人关注，”局长说，“可是你的神奇归来，将使我们成为焦点，宇航局又能筹到钱了，哈哈！”
手捧花儿，我正襟危坐在电视台直播室。
说是现场脱口秀，其实根本没有观众。导演说观众的镜头在另一个房间拍，到时候切换一下就行了。摄像机对着我，好似一个张开大口的怪兽；两边有工作人员举白板提示。
主持人是化妆后很漂亮的美女，她微笑着问了第一个问题：“你的飞船是怎样出故障的？”
看起来很专业，其实很无知。故障都是突然出现的，毫无预兆。
“我看见警报灯一闪，飞船就出故障了。”我说。
“飞船就降落在月球上？”
“是的。”
不，其实是准备起飞的时候，飞船突然不愿干活了。一艘失去控制的飞船，怎么可能好好地降落在月球上？只能坠毁。
“你修飞船了吗？”
“修了。”
“修好了吗？”
“没有。”
“飞船现在哪里？”
“月球上。”
“那么，”主持人脸上沁出细汗，她终于绕到这个关键的问题了，“那么，你是怎样回来的？”
我举起花儿，“是它把我带回来的。”
这也不算假话：正是因为花儿，我才遇见了圣艾修伯里，才能坐他的飞机回来。
“也就是说，这是一朵月亮上的神花？”主持人问，“可以让它表现一下神力吗？”
“这个……恐怕不能，”我嗫嚅着，“你知道，它既然是神花，就不可能听命于凡夫俗子。它所愿意做的，都出自它自己的意愿。”
主持人不知说什么好，场面冻住了。大白板举起，主持人照着念：“想知道神花有什么神力吗？广告之后回来！”
我们被广告侵占，主持人跑去跟导演嘀咕。
十分钟后坐回来，她面对镜头春光满面：“其实，花儿在这里，已经是神力！”
我没接口，因为我不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你们瞧，”主持人指着花儿，“一朵来自月球的鲜花，不需要土壤不需要水，就这么握在宇航员手中，却依然盛开——这难道不是奇迹吗？”
镜头切换，我看见另一个房间里的观众热烈鼓掌。
主持人太投入了，甚至想去触摸花儿。那花儿突然抽打，主持人发出“哎哟”一声尖叫。
“别碰它，”我说，“它有四根刺，会保护自己。”
主持人的表情有点象死火山即将复活，但导演的大白板又举起来。主持人带着愤怒的腔调恶狠狠地念道：“瞧，花儿会打人，这不证明它是一朵神花吗？”
另一个房间火山爆发般的掌声。
终于录完了，我累得不亚于执行了一次地球至火星的长途航行。电视台会付给宇航局报酬，我一分钱也不要，我只要圣艾修伯里说的“平静”。
我家应该是个平静的地方，将花儿安置在花盆里，晴朗的时候看看天，浇浇水；下雨的时候就在阳台里，看雨滴织出密密的丝绸……
回到家，妻扑上来抱我，甚至给了我一个吻。妻曾经是天真烂漫的少女，现在已经被生活打磨成一个不知浪漫为何物的中年妇女。只有提到“钱”时，她才会偶尔露出笑容……
“我看了电视！”她非常激动，“咱们有钱啦！”
“你可能误会了，”我说，“拿钱的是宇航局，我没钱。”
妻用力往后一指，“瞧，谁来了！”
客厅的沙发上，坐着一个西装笔挺的胖子。我不认识他，而且，西装真的不应该穿在一个胖子身上。
“你好，我是某某公司的，”胖子递上名片，“我想请你的花儿成为本公司的形象代言。”
“可我并不缺钱……”
“怎么不缺钱？”妻高声叫起来，“你天天开飞船，我却挤公共汽车！虽然有一套房子，可是太小了！我要换大一点的住房，最好是花园洋房跃层式！我还要买更多的房子，出租赚钱！”
“可是，花儿并不属于我，它属于……”
“在你手里，还不属于你？”
我沉默，再接就会引发口水战争。
这时胖子说：“其实很简单：只要花儿拍个录像，一年的广告费，比你一辈子挣得还多。”
“抱歉，我不能……”
“我决定了！”妻的高音切断我的声线，“这合同你不签，我签！”
花儿的形象出现在电视广告里，出现在产品包装上。钱象洪水一样涌入我家账户，连银行柜台小姐看到我，脸上都能挤出一丝笑容。
只是我依然不明白要这么多钱有什么用？买房子吗？有一个“蜗牛壳”足矣；买车吗？公共汽车、出租汽车，这么多车还不够？我是宇航员，全世界最顶尖的几十个人之一。我飞的时候没钱，现在不飞了，钱却哗哗地流向我，是我对人类和社会做出什么重大的贡献吗？没有。一个没做出贡献的人，为什么要拿这么多钱？那些做出贡献的人，又在哪里？
那一天胖子来了，气急败坏地指着我的鼻子说：“你违反合同，我要告你！”
“我做什么了？”
胖子按开电视，“你自己看！你的花儿在替别的产品做广告！”
一个陌生的广告，主角是与花儿颇为神似的花。
“这不是它，”我说，“花儿天天和我在一起，形影不离。这是一朵地球上的花，只不过长得和花儿一样而已。”
“我不管！反正他们盗用花儿商标，对我造成了极大的经济损失！”胖子咆哮，“必须改变花儿的形象，让它成为地球上独一无二的花！”
“怎么改？”
“整容！”胖子大叫，“把花儿的花瓣剪出几个缺口，让别人无法模仿！”
“可这将对它造成伤害！”我的音量也提高，“你不能为了自己的利益，随意伤害一朵花！”
“哼，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胖子狞笑着说，“我会把你告上法庭，按照合同，你将赔偿我巨额损失，这辈子都别想还清！”
我这才仔细阅读合同，我这才发现这是一纸霸王条款。后面落着我的大名，是妻帮我签的。
我用合同捂住脸，哭了。
这时候，狐狸出现了。
狐狸对花儿说：“啊，你就是小王子提到的那朵花吗？你被小王子驯顺了，我也被他驯顺了。本来，你是一朵花儿，我是一只狐狸，我们之间没有任何联系；但因为小王子，我和你的关系就不一般了。”
胖子吼道：“喂喂，你是谁？”
狐狸对胖子说：“你告花儿吧，谢谢你。”
胖子说：“一告上法庭，你们就得坐牢！花儿将在监狱里渡过余生：阴暗、潮湿、无穷无尽的暴力！”
狐狸鞠躬，“是啊，你把自己的后半生描述得很准确。”
胖子问：“你说什么？”
“我说你的后半生，”狐狸说，“合同上有没有花儿的签名？没有，因为花儿没有手，无法签名；花儿有没有违反合同？没有，违反合同的是其它的花，但它们并没有与你签合同。所以如果你告了我们，最终倒霉的是你。阴暗潮湿，无尽的暴力……啊，真是难以想象！”
胖子开始发抖，“那……我不告了……”
“不，你应该告，”狐狸说，“打官司是炒作花儿的大好机会，怎能放过？”
“可是我会坐牢啊！”胖子浑浊得如同油脂的泪珠滚下来，“有没有什么办法防止别人模仿呢？”
“有，”狐狸说，“不过你得在合同的报酬后面添一个零。”
“可是，原本的报酬已经很高……”
“两个零。”
“好了别加了，我添！”
更改合同之后，胖子才想起什么似的抬起头，问：“你是谁，为什么这么厉害？”
“我不是来自外星球的花儿，”狐狸得意地说，“我是对地球游戏规则了如指掌的狐狸，一只生活了六十多年的狐狸！”
狐狸成为花儿的经纪人，不拍广告，只做代言产品的现场秀。面对众多记者，狐狸气定神闲地说：“这才是来自月球的花儿，其它都是冒牌！”
记者问：“你怎么证明呢？”
狐狸说：“花儿，说句话给他们听。”
地球上的花朵是不会说话的，如果花儿说话，就证明它是神花。
花儿把花瓣撇向一边，不说话。
当然，狐狸永远有办法让它说话。狐狸说：“花儿今天感冒，嗓子不好……”
花儿生气地说：“我没有感冒，我是不想说话！”
记者们象开水一样沸腾了，“天啊，它真的会说话！它是神花，神花！”
花儿非常后悔，非常痛心。它后悔自己上了狐狸的当，它痛心自己还是成为人们赚钱的工具。此时此刻，它非常怀念远在三十八万四千公里外的小王子。如果小王子在这里，它就不会遭受这些世俗的侮辱，小王子会象保护自己一样保护它，呵护它。但是当它与小王子生活在一起时，却又总是用自己的刺伤害他，折磨他。花儿啊花儿，你为何如此矛盾？
狐狸帮花儿买了豪宅，几十个房间只住花儿一个。狐狸往沙发上一躺，大刺刺地说：“花儿，这下你满意了吧？”
花儿沉默，然后说：“狐狸，我鄙视你。”
狐狸坐直了，“为什么？你要的不就是平静的生活吗？我帮你做到了！”
“这不是平静的生活，”花儿说，“在围墙之外，布满着摄像头；每天，我要去参加现场秀，不管我愿意不愿意，不管我身体好不好。不，这不是我要的生活。我要的是真正的平静，无人注意的平静。我只想静静地待在土壤里，呼吸着空气，享受着阳光。”
“可是，现在你也可以呼吸空气，享受阳光！”
“狐狸，我谢谢你的努力，但是你错了，”花儿说，“我要的是平静，而不是钱。钱对一朵花儿来说有什么用呢？你这样做，只会让我离平静越来越远。狐狸，你做一件事的时候，应该先想想：我这样做，真的能得到我所追求的吗？”
“我这样做，是想得到你的友谊。”
“你达到目的了吗？”
狐狸想了想，低下头，“没有。”
“是的，很多人在努力做一件事的时候，没有意识到其实他已经偏离目标……”狐狸走了，飞机来了。
我对圣艾修伯里说：“给我一点时间！等大家都将花儿忘掉，你们就可以平静地在地球上生活！”
“这不可能，”圣艾修伯里说，“你知道我为什么那么出名吗？”
“因为你写的好。”
“不，因为我死了，”圣艾修伯里说，“对于一个死人，人们是不会吝惜赞美之辞的。如果我生活在地球上，早晚会被发现。当人们发现圣艾修伯里还活着，刚开始会惊奇，后来就会厌倦。关于我的‘丑闻’，会越来越多地被揭露出来，作为小报和网络的花边新闻。到时候圣艾修伯里就不是圣艾修伯里，小王子也不是小王子了。”
“这个星球的人类，擅长扼杀美好。”小王子说。
我想了想，说：“地球大着呢，还有很多尚未开发的地区。我会弄到钱，让你们生活在世外桃源！”
“请不要跟我提钱，”圣艾修伯里挥挥手，“金钱是不能够买到理想的。”
“但你要为花儿想想呀，”我说，“它在荒凉的月球上，生活不了多长时间……”
小王子看看圣艾修伯里，圣艾修伯里叹了口气。
“好吧，”他说，“但愿你能找到一块人间乐土……这需要很多钱，而花儿做广告的钱，已经被狐狸捐献。”
“你可以帮我的忙，”我说。
“怎么帮？”
“把你的飞机给我。”
将圣艾修伯里、小王子和花儿送达月球，我驾机返回。
你知道法国有一个“追寻圣艾修伯里委员会”，当我把飞机向外界披露之后，我得到了他们累积六十年的巨额奖金。我在全世界人迹罕至的地方寻找乐土，我凭借一己之力建造起安全的房屋堡垒，只等着用心灵通知月亮上的小王子，让他们回归地球。
我实在太专注于这件事，以致于不知道地球上发生了一件大事。直到那一天，我接到同事的电话。
“在哪里呢？”他问。
“月球上。”
“哈，你还想去那个倒霉的地方？知道吗，S1号卫星坠毁了。”
“那颗超期服役的卫星？”
“是的，”
“这很正常。”
“问题是：宇航局把这件事处理得很漂亮。以往卫星因过期而坠落月球，无人知晓；但这次宇航局对外宣称：将利用这颗卫星进行一次‘撞击月球’行动。对撞起的月球尘埃进行光谱分析，以探索月球的起源。”
“探索月球起源，直接钻取月球岩层即可，为何要如此？”
“因为这样就会引起大众关注，全球直播。光是电视转播费，宇航局就赚了不少。这也是我通知你的原因：今年奖金有保障了。”
“商业行为，”我笑笑，“撞在哪里？”
“‘卓越湖’，离你的飞船不远。”
我顿时呆住，无力理会手机中的“喂喂”声。圣艾修伯里和小王子，还有花儿，就在飞船附近！
我马上驾驶P38飞机，飞向月球！
那艘被遗弃的飞船已经倒下，一定是受到了剧烈的震动！在曾经停着飞机的位置，出现一个直径五米的大坑！举目四望，除了尘埃和卫星碎片，看不到一丝人影！
我发疯似的奔跑，找遍了方圆十公里内的每一寸土地，没有见到残破的衣服，也没有见到花瓣和刺！
“圣艾修伯里，小王子……”我颓然坐下，“我已经为你们准备好了家园，可是你们却……”
不知坐了多久，似乎已经到了时间的尽头。
不不，他们一定没事，他们只是走了，回到了小王子的星球！他们没有飞机了，不用担心放不下！两座活火山，圣艾修伯里和小王子一人一座；死火山，正好当作花儿的花盆！这样，他们就可以平静地生活在遥远的星球上，一天观看四十三次日落！
这颗世俗的地球，也许容不下高尚的思想、平静的心灵。但从月亮望去，地球是那么的蓝，那么的美，不正是因为在她的某个角落，隐藏着圣艾修伯里和小王子吗？现在你们走了，我孤独地留在地球上。如果有谁看见一个中年飞行员，一个白衣少年，还有一朵花儿，那就是他们。不论你们在哪里遇见，在天上，在梦中，请不要让我沉浸在无边的悲哀之中，快写信告诉我，他们回来了……
（全文完）
导 读
1. 《小王子》的献辞是：“献给里昂·维德，当他是一个小男孩的时候”。里昂·维德是一位犹太作家，为躲藏纳粹的追捕曾躲藏在法国的山中。圣艾修伯里到了美国后，分外思念这位朋友，于是把《小王子》献给他，希望他平安无恙；
2. 本文小节标题“夜间飞行”、“人的大地”和“风沙星辰”是圣艾修伯里的几部作品名，“夜间飞行”代表“我”遇到困难，以及圣艾修伯里的遇难飞行；“人的大地”代表花儿在人间的遭遇；“风沙星辰”代表茫茫宇宙和孤独的人类；
3. “花儿”和“狐狸”都曾在《小王子》中出现，花儿生活在外星，而狐狸是地球土生土长。花儿带着外星的忧郁和纯洁，狐狸则被地球游戏规则熏陶得油滑，恰好符合它的本性；
4. “月球上发现二战飞机”是一则传闻，还可以查到照片，但真实性待考；
5. 2006年9月3日，欧洲卫星“智能1号”（SMART-1）撞月成功，通过激起的尘埃光谱，可以分析月球起源。
读后感——《月亮上的小王子》
我以前曾经认为，钱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直到我看了这个故事……
月球上住着小王子、神花和来月球考察的宇航员（简称宇察员）。在一次飞行中“我”的飞船出了故障，停在了月球上，遇见了他们，因为月球上没有能让花儿生长的水、土，小王子请求“我”将花儿带到地球上去，“我”欣然同意了，驾着宇察员的飞船回了地球。但到了地球，一场争夺战爆发了，“我”妻把花儿拿去拍广告……当我回月球时，小王子说：“花儿要的是安静、休闲的生活，而不是让记者围绕着它。”小王子说完就将花儿留在了月球上。于是我决定专门为他们开一片地，让他们有宁静的生活。可我没有想到宇航为了钱，用卫星碰撞月球，“我”立刻来到月球，他们已经回了那座火山。
文中作者的妻子曾是一个天真灿烂的女孩，后来，只有偶尔提到钱，她才会笑。只有让生活变得平静，钱才不会将人们控制！
追求宁静的生活，别让钱污染了安静，让我们珍惜、维护安详的生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