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不花
人物简介脱不花,出自梁羽生名著《萍踪侠影录》,身份是瓦剌丞相也先的女儿,和主角张丹枫是青梅竹马之交。脱不花一生痴恋张丹枫,张丹枫心里却没有她,最后脱不花为救张丹凤脱险,“身填炮口,舍身护檀郎”,死于大炮之下。
人物点评香魂一缕,只为女儿情——记忆中的脱不花
提及梁公的武侠小说,不得不说到《萍踪侠影录》,一阕《浣溪沙》引出的这段故事被人们所津津乐道,广为流传,“丹枫、云蕾”——这对梁氏武侠的宠儿早已见诸于各类书评、影视,童话般美丽的爱情跃然于书中纸间,张、云二人的爱情故事不仅蠃得无数的读者,更是博得了满堂喝彩,无愧于梁氏武侠的经典之作;在此,我也不想为他们二人的故事多作赘述。然,此书终了,独有一人让人唏嘘不已,在众人都找到一个很好的归宿,拥有一个圆满结局时,此姝却魂归天际,怅然一息,一个烈性女子给人留下的是一个名字,或是一段传奇,更是一页永恒;她就是也先之女,脱不花。 为避开明朝的当政,张丹枫作为一个张士诚的后代,自小便在瓦剌长大,和脱不花更是相识,总角玩伴只因两家大人的间隙,在舞勺之年分开。再见时,已是瓦剌的军营中了,在狼烟四起的战场上,二人萍水相逢,从此延展了脱不花此生的宿命。那刻,张丹枫正受着额吉多的瓦剌武士的追赶,藏入草堆,本是徐图后记的他,不曾想与脱不花在此间不期而遇,“张丹枫在草堆中刚一伏下,忽听得噗哧一笑,有物如铁,冷冰冰的触头自己的背心,一个极其娇媚的声音说道:‘我已等你多时啦,你不要乱动,你一动我就要大叫大嚷啦。’张丹枫惊骇之极,战场之中哪里来的女子?听她语气,又竟似毫无恶意,便道:‘好,我不乱动便是。’”甫一出场的脱不花,与梁公笔下的众多人物一样,平平淡淡,看不出丝毫的波澜,让人不可清晰地记忆她的轮廓,更没法将眼前这位不知名的少女和日后那位死得轰轰烈烈的女子联系在一起。很多年过去了,重拾梁书的我,依然释怀不了她出场时那抹简淡与末了那笔惨烈,好似一种鲜明的对比反差。也许,年少如我,人生也走过叛逆的时期,总喜欢一些强烈的人和事,而非甘于平寂,读就《萍踪》,我义无反顾地心系上了这位痴心的虎账蛮花,不为其他,只为她在整部美满的故事中的唯一一出悲剧,生时,没有得到所爱之人的爱情,死时,无尽凄楚与悲凉。 纵观脱不花的人生,只活在《萍踪》一书里,前后出场三次,仿似夜空中一道烟火,转眼间的划逝,给人留以绝世的凄婉。书至二十回,故事几近多半,脱不花这才姗姗迟来,“那少女脱下头巾,回眸一笑,道:‘丹枫,你还认得我么?’”简简单单的一句问候话语,引出了这位无名少女的来历,原来,她和张丹枫是旧识。土木堡之役,她随着她父亲出征,就只为能有机会与张丹枫重逢,以至于,张丹枫刚一伏入草堆,立即被其制住,显然,脱不花对张丹枫的行止早已关注上了。在瓦剌大军中,张丹枫处境危险,脱不花恰好此际出现,救助张丹枫脱困,让人在第一次认识她的同时,也感受到了她的娇嗔和调皮,她知张丹枫可能会有危险,独自在草堆旁守候,终于得见张郎时,无以复加的欢愉之心让她一人在虎帐中滔滔不绝地回忆小时候的事情,陷入一种不可自拨的状态。而另一在场当事人的态度却是出奇地冷淡,完全没有遇见故人的喜悦,当然,梁公在设定他们二人重逢的地点是在战场上,张丹枫探入瓦剌军营也是为了天下苍生和中原百姓的和平,身家性命早已抛却脑后,儿女情长之事,于张丹枫而言,实属无心,更何况在张丹枫心里已经有了一位“小兄弟”了!这般场景下,张丹枫心里些许的曲折变化,脱不花固然不知觉,仍旧一副忘我的神情,还开心地邀请张丹枫在她哪儿住上几天;殊不知,张丹枫可不一定如她想象中一般,只道是张丹枫见到她时,也会心愉使然。非常时期,非常地点下的一番非常的见面,作为读者,真为这位虎帐蛮花捏了把汗!不禁慨叹,旧友重逢,本欲有意话昔游,奈何身在烽火弥天的战场上,脱不花的心愿再美好,也终究抵不过现实的残酷,小时的玩伴也有长大的一天,纵使脱不花有心叙旧,张丹枫也不会应允的,初时,张丹枫心里想到了云蕾,而后想的,是家国的仇恨和父亲的安危。十年世事两茫然,脱不花身为太师掌珠,在无忧无虑的环境中长大,完全可以保持着自己纯真质朴的一面;而张丹枫呢?他身上有背负!张家百年来的家恨,迫使着他必须得去做抉择。现在回想起,好似明白了,他们二人一直是生活在两个不同世界里的人,张丹枫洞悉不了脱不花的感情,而脱不花也无法明晓张丹枫的思想起伏,一个不停地向左走,一个不停地向右行,二人早已背驰出彼此的世界了。张丹枫摆脱困境后,对脱不花自是感激不尽,留书言明,许诺异日相报,可就直到脱不花生命的尽头,也没见张丹枫有何答报。如果有,那便是在脱不花离开这世界时,张丹枫泪眼婆娑地呼唤出的那声“脱不花妹妹”。脱不花心属张丹枫本是很正常的事,将近花信年华的她在听到父亲说中其心事时,也是心花怒放,低首无言,大有含情脉脉之姿。儿时二人曾一同游玩,两小无嫌猜,朦胧的感情在心中萌芽,长大后很容易成为自己心中的爱情,脱不花就是如此,二人分开数年,再见时,脱不花一眼就认出张丹枫,而张丹枫却只是依稀认得,“张丹枫只觉得这少女身形好熟,似是在哪儿见过一般,一时间却想不起来。” 二人进入帐中,相对而立,张丹枫方才认出了脱不花,由此忖思,脱不花对张丹枫的情已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了,爱一个人,记得他的音容,这看似简单的事,在脱不花哪儿却做了数年之久,爱之深才会情之切,情根深种至此!可惜啊,妾虽有情,而郎却无意。太师府中,公子佯醉,脱不花上前侍奉,张丹枫顺势抓裂她最为喜欢的一件夹段新装,喷了她一衣的污秽,张公子心下还以为摆脱了她的纠缠,甚是得意,而我,却有些同情脱不花了,脱不花的痴心,换来的却是这般待遇!张丹枫,这位儒侠,梁公笔下的名士,怎可如此,即便没有爱情,昔日的友情总在吧?何况是这位太师府千金好意前来照顾已经“醉得不醒人事”的张公子。张丹枫的人生,在大节上尚可敬,惟有此举,待商榷,至少,在我心目中,张丹枫的完美由此而打了折扣。在张丹枫看来,脱不花的确有些自作多情了,人家张公子压根没有正视过脱不花的存在,分别数年,见面了两次,两次都是在想方设法地避开脱不花的纠缠,只有在对自己讨厌或不喜欢的人和事时,才会想到是纠缠,要摆脱,以至于张公子佯醉后什么形象也没有了,或许说他是不想顾忌了,是在担忧老父亲的生命安危?未必全是!纠缠是摆脱了,可就苦了为他担心的脱不花了。爱情真那么伟大吗?年少时不懂爱情,只觉得爱是一种很遥远的事,眼见脱不花爱一个人如斯,多少有些了然了,当一个人全心全意地去爱另一个人,平素日间的一切心性忽尔变得十分渺小。很多人都说脱不花是在自作多情,我却不这么认为,我相信脱不花对张丹枫的爱是真心实意的,绝不比云蕾少多少,自作多情只能用在一方影响到另一方时,张丹枫作为这场无望的爱情中另一方,他自始自终都没有接受脱不花的爱意,反之,也不见脱不花有何僭越之处,基于此,脱不花顶多算是一场无望爱情中的可怜的只影。
和谈诸事毕,也先害怕张丹枫从此回到中原,对他们造成更大的危害,连夜布置阵式,准备炮轰张家。脱不花夜不能寐,躲在屏风后面听到了父亲的计划,惊骇不甚,遂尔不避讳忌,来到明朝使节下榻之处,恳请云重施予援手,那份急切的心情任谁也忽视不了,情急焦虑之余,仍是做了一番的考虑。待得她和澹台镜明赶到张家,张家合家上下已是置于炮火之下,事态紧迫,使得她不顾一切地舍命与自家的家将抗衡;而促使她的悲恸升化的是也先的一道手谕,也先为达目的,竟然狠下心,这让她伤心到了极致。“只见脱不花一跃而起,尖声叫道:‘张哥哥,不是我不救你,我已尽了力了!’倒转刀柄,一刀插入胸膛,回身倒下,双手犹自紧紧抱着炮身。”在利益的权衡面前,为爱而逝去的生命也成了最为无辜的牺牲品。脱不花那一刀,让张丹枫看得呆了,也震荡了我的心灵,她用死亡这种特殊的形式完成了自己一生对爱情追求。还记得某本书里有这么一句话,“死之于他是摧折,也是解放;是展示意志的方式,也是证明其存在和力量的方法。通过‘死亡’的镜子,我欣赏到生命的另一种存在。”末了,脱不花选择了“身填炮口”这种最为悲壮的方式,拼尽自己的生命,用自己单薄的身体保全了张家,保护张丹枫的性命,更是以决绝的庄严承载下了自己爱情的孤傲。当张丹枫生平第一次声泪俱下,饱含感情地唤着“脱不花妹妹”的时候,脱不花已经永远地阖上她的双眼,再也听不见了。脱不花爱他,最后不惜付出了生命,如果这就是所谓的爱的代价,那么将会是如何地沉重?不得而知了!爱情本身,永远不存在对与错,然而,爱情的代价却存在着重量,一个永远无法在天秤上称量的重量。梁书作中另一位为爱伤逝的人物厉胜男,在她容颜凝固的那刻,金世遗坦然以对自己的感情,因此,厉胜男的生命最终是幸福的,是带着满足的笑容离开人世的,两厢比照,脱不花却不曾有过厉胜男的际遇,生命俄倾,她带着对世事无限悲切撒手人寰!脱不花赴死的一刻,所有的孤独、落寞、绝望同时占据着她的心灵,生以何欢,死亦何惧。至此,惨烈,反而成为了她人生本色中的那一色主调。 脱不花一生出场不过三次,三次皆因张丹枫而出场,一个因张丹枫而生,为张丹枫而死的人物,“拼把娇躯填炮口,香魂犹自护檀郎”是脱不花人生的最后一著,这一著所带给读者的震撼远远高出了《萍踪》书中的女主角云蕾,如此烈性的奇女子,在梁书中可不多见,思之再三,发现这位蛮花有着她自己的可爱之处,不矫柔,也不造作,痴情如一地坚守着自己的爱情;执著的背后,让我看到了这份爱情的沉重,那是无望的凄凉,还有此生的零落。 灿烂的烟花,美丽不可方物,刹那芳华过后,重归寂寂,人们却铭下了它的华颜,如是脱不花之绝代佳人,隔着天国的云端,遗世独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