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叶
一、中国古代文学中指“树叶”《说“木叶”》
作者:林庚
“袅袅兮秋风,洞庭波兮木叶下。”(《九歌》)自从屈原吟唱出这动人的诗句,它的鲜明的形象,影响了此后历代的诗人们,许多为人传诵的诗篇正是从这里得到了启发。如谢庄《月赋》说:“洞庭始波,木叶微脱。”陆厥的《临江王节士歌》又说:“木叶下,江波连,秋月照浦云歇山。”至于王褒《渡河北》的名句:“秋风吹木叶,还似洞庭波。”则其所受的影响更是显然了。在这里我们乃看见“木叶”是那么突出地成为诗人们笔下钟爱的形象。
“木叶”是什么呢?按照字面的解释,“木”就是“树”,“木叶”也就是“树叶”,这似乎是不需要多加说明的;可是问题却在于我们在古代的诗歌中为什么很少看见用“树叶”呢?其实“树”倒是常见的,例如屈原在《橘颂》里就说:“后皇嘉树,橘徕服兮。”而淮南小山的《招隐士》里又说:“桂树丛生兮山之幽。”无名氏古诗里也说:“庭中有奇树,绿叶发华滋。”可是为什么单单“树叶”就不常见了呢?一般的情况,大概遇见“树叶 ”的时候就都简称之为“叶”,例如说:“叶密鸟飞碍,风轻花落迟。”(萧纲《折杨柳》)“皎皎云间月,灼灼叶中华。”(陶渊明《拟古》)这当然还可以说是由于诗人们文字洗炼的缘故,可是这样的解释是并不解决问题的,因为一遇见“木叶”的时候,情况就显然不同起来;诗人们似乎都不再考虑文字洗炼的问题,而是尽量争取通过“木叶”来写出流传人口的名句,例如:“亭皋木叶下,陇首秋云飞。”(柳恽《捣衣诗》)“九月寒砧催木叶,十年征戍忆辽阳。”(沈佺期《古意》)可见洗炼并不能作为“叶”字独用的理由,那么“树叶”为什么从来就无人过问呢?至少从来就没有产生过精彩的诗句。而事实又正是这样的,自从屈原以惊人的天才发现了“木叶”的奥妙,此后的诗人们也就再不肯轻易把它放过;于是一用再用,熟能生巧;而在诗歌的语言中,乃又不仅限于“木叶”一词而已。例如杜甫有名的《登高》诗中说:“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这是大家熟悉的名句,而这里的“落木”无疑的正是从屈原《九歌》中的“木叶”发展来的。按“落木萧萧下”的意思当然是说树叶萧萧而下,照我们平常的想法,那么“叶”字似乎就不应该省掉,例如我们无妨这么说:“无边落叶萧萧下”,岂不更为明白吗?然而天才的杜甫却宁愿省掉“木叶”之“叶”而不肯放弃“木叶”之“木”,这道理究竟是为什么呢?事实上,杜甫之前,庾信在《哀江南赋》里已经说过:“辞洞庭兮落木,去涔阳兮极浦。”这里我们乃可以看到“落木”一词确乎并非偶然了。古代诗人们在前人的创造中学习,又在自己的学习中创造,使得中国诗歌语言如此丰富多彩,这不过是其中的小小一例而已。
从“木叶”发展到“落木”,其中关键显然在“木”这一字,其与“树叶”或“落叶”的不同,也正在此。“树叶”可以不用多说,在古诗中很少见人用它;就是“落叶”,虽然常见,也不过是一般的形象。原来诗歌语言的精妙不同于一般的概念,差一点就会差得很多;而诗歌语言之不能单凭借概念,也就由此可见。从概念上说,“木叶”就是“树叶”,原没有什么可以辩论之处;可是到了诗歌的形象思维之中,后者则无人过问,前者则不断发展;像“无边落木萧萧下”这样大胆的发挥创造性,难道不怕死心眼的人会误以为是木头自天而降吗?而我们的诗人杜甫,却宁可冒这危险,创造出那千古流传形象鲜明的诗句;这冒险,这形象,其实又都在这一个“木”字上,然则这一字的来历岂不大可思索吗?在这里我们就不得不先来分析一下“木”字。
首先我们似乎应该研究一下,古代的诗人们都在什么场合才用“木”字呢?也就是说都在什么场合“木”字才恰好能构成精妙的诗歌语言;事实上他们并不是随处都用的,要是那样,就成了“万应锭”了。而自屈原开始把它准确地用在一个秋风叶落的季节之中,此后的诗人们无论谢庄、陆厥、柳恽、王褒、沈佺期、杜甫、黄庭坚,都以此在秋天的情景中取得鲜明的形象,这就不是偶然的了。例如吴均的《答柳恽》说:“秋月照层岭,寒风扫高木。”这里用“高树”是不是可以呢?当然也可以;曹植的《野田黄雀行》就说:“高树多悲风,海水扬其波。”这也是千古名句,可是这里的“高树多悲风”却并没有落叶的形象,而“寒风扫高木”则显然是落叶的景况了。前者正要借满树叶子的吹动,表达出像海潮一般深厚的不平,这里叶子越多,感情才越饱满;而后者却是一个叶子越来越少的局面,所谓“扫高木”者岂不正是“落木千山”的空阔吗?然则“高树”则饱满,“高木”则空阔;这就是“木”与“树”相同而又不同的地方。“木”在这里要比“树”更显得单纯,所谓“枯桑知天风”这样的树,似乎才更近于“木”;它仿佛本身就含有一个落叶的因素,这正是“木”的第一个艺术特征。
要说明“木”它何以会有这个特征,就不能不触及诗歌语言中暗示性的问题,这暗示性仿佛是概念的影子,常常躲在概念的背后,我们不留心就不会察觉它的存在。敏感而有修养的诗人们正在于能认识语言形象中一切潜在的力量,把这些潜在的力量与概念中的意义交织组合起来,于是成为丰富多彩一言难尽的言说;它在不知不觉之中影响着我们;它之富于感染性启发性者在此,它之不落于言筌者也在此。而“木”作为“树”的概念的同时,却正是具有着一般“木头”“木料”“木板”等的影子,这潜在的形象常常影响着我们会更多地想起了树干,而很少会想到了叶子,因为叶子原不是属于木质的,“叶”因此常被排斥到“木”的疏朗的形象以外去,这排斥也就是为什么会暗示着落叶的缘故。而“树”呢?它是具有繁茂的枝叶的,它与“叶”都带有密密层层浓阴的联想。所谓:“午阴嘉树清圆。”(周邦彦《满庭芳》)这里如果改用“木”字就缺少“午阴”更为真实的形象。然则“树”与“叶”的形象之间不但不相排斥,而且是十分一致的;也正因为它们之间太多的一致,“树叶”也就不会比一个单独的“叶”字多带来一些什么,在习于用单词的古典诗歌中,因此也就从来很少见“树叶”这个词汇了。至于“木叶”呢,则全然不同。这里又还需要说到“木”在形象上的第二个艺术特征。
“木”不但让我们容易想起了树干,而且还会带来了“木”所暗示的颜色性。树的颜色,即就树干而论,一般乃是褐绿色,这与叶也还是比较相近的;至于“木”呢,那就说不定,它可能是透着黄色,而且在触觉上它可能是干燥的而不是湿润的;我们所习见的门栓、棍子、桅杆等,就都是这个样子;这里带着“木”字的更为普遍的性格。尽管在这里“木”是作为“树”这样一个特殊概念而出现的,而“木”的更为普遍的潜在的暗示,却依然左右着这个形象,于是“木叶”就自然而然有了落叶的微黄与干燥之感,它带来了整个疏朗的清秋的气息。“袅袅兮秋风,洞庭波兮木叶下。”这落下绝不是碧绿柔软的叶子,而是窸窣飘零透些微黄的叶子,我们仿佛听见了离人的叹息,想起了游子的漂泊;这就是“木叶”的形象所以如此生动的缘故。它不同于:“美女妖且闲,采桑歧路间;柔条纷冉冉,落叶何翩翩。”(曹植《美女篇》)中的落叶,因为那是春夏之交饱含着水分的繁密的叶子。也不同于:“静夜四无邻,荒居旧业贫;雨中黄叶树,灯下白头人。”(司空曙《喜外弟卢纶见宿》)中的黄叶,因为那黄叶还是静静地长满在一树上,在那蒙蒙的雨中,它虽然是具有“木叶”微黄的颜色,却没有“木叶”的干燥之感,因此也就缺少那飘零之意;而且它的黄色由于雨的湿润,也显然是变得太黄了。“木叶”所以是属于风的而不是属于雨的,属于爽朗的晴空而不属于沉沉的阴天;这是一个典型的清秋的性格。至于“落木”呢,则比“木叶”还更显得空阔,它连“叶”这一字所保留下的一点绵密之意也洗净了:“日暮风吹,叶落依枝。”(吴均《青溪小姑歌》)恰足以说明这“叶”的缠绵的一面。然则“木叶”与“落木”又还有着一定的距离,它乃是“木”与“叶”的统一,疏朗与绵密的交织,一个迢远而情深的美丽的形象。这却又正是那《九歌》中湘夫人的性格形象。
“木叶”之与“树叶”,不过是一字之差,“木”与“树”在概念上原是相去无几的,然而到了艺术形象的领域,这里的差别就几乎是一字千里。
二、
一种乐器
木叶,是苗、瑶、侗、彝、壮、布依、黎、土家、傈僳、阿昌、白、傣、水、哈尼、仡佬、仫佬、毛南、满、蒙古、藏、汉等族单簧气鸣乐器。苗语称黑不龙、促戈脑。侗语称巴眉、嘎不洛。彝语称斯切、斯切嫫。壮语称拜美。广泛流行于黔、川、滇、湘、鄂、桂、闽、海南、内蒙古和东北各地。
在我国中南、西南清澈的江河两岸,在云、贵高原的山间小路上,经常可以听到一阵阵高亢、悠扬的乐声,这是聪颖的少数民族人民,利用一种叶面光滑、具有韧性的椭圆形树叶,通过各种吹奏技巧而发出的清脆、明亮的乐音,就像是多才多艺的山歌手在欢乐地歌唱。木叶,是大自然赋予人类的天然乐器,深受我国许多少数民族人民的喜爱。树叶虽小,音色优美,音乐动人,独具风采。
【起源】关于吹木叶的起源,在黔东南的苗家村寨里流传着这样一个故事:很早以前,有个苗族青年小伙叫姜兄九,有个姑娘叫戛兄九,他们的家被一座高山阻隔着,终年不得相见。有一次,他们“游方”(即男女青年用对歌来谈情说爱)时一见钟情。没过多久姑娘就到姜兄九家来了,可是小伙的母亲对姑娘不中意,总想叫她走。为了能挽留姑娘,姜兄九就装病卧床不起,姑娘也就一直留在身边服侍。戛兄九不知是计,服侍三载不见病愈,便提起包袱怏怏离去。姜兄九紧追出门,顺手摘下门前的花椒树叶,放在嘴边吹吐真情。优美而恳切的木叶声飞过田野、山岗,飘到半山坡上,姑娘闻声而返,小伙的母亲见姑娘这样一片深情,再也不赶她走了。他们结成美满姻缘,从此,他们一家过上和睦幸福的生活。
在布依族民间流传着一首古老的情歌:高山木叶起堆堆,可惜阿哥不会吹,哪时吹得木叶叫,只用木叶不用媒。
【传说】传说孤儿丹叶,勤劳而纯朴,以打柴卖草为生,年到25岁还未娶妻。一天,他在打柴归途上歇息,见到一种叫关门柴的叶子翻卷合拢起来,经微风一吹,竟然发出悠扬的“呜呜”音响,他随手摘下一片试着一吹,叶子也发出清脆的乐声。此后,他每天上山砍柴,都要摘几片叶子吹,一连吹了三七二十一天,吹奏技巧熟练了,他能把自己苦难的生活和悲欢的心情,用二十一种喜怒哀乐的曲调表达出来。谁知这优美动听的乐曲,竟拨动了天上七仙女的心弦,她不顾天上的清规戒律,毅然下凡来和丹叶“浪哨”(布依语为谈情说爱之意)。丹叶在南龙山上,七仙女在北凤坡上,互相用木叶声传送着一首首浪哨歌,你吹来一首,我回答你一首,两个越吹往一起走得越近,当丹叶走到两山中间时,只见七仙女像山茶花一样羞答答地等在那里,手上还拿着一片不老不嫩的叶子。他们成了亲,过着男耕女织的美好生活。从那时起,布依族就兴吹木叶,青年男女就用木叶声传递爱慕之情,很早就产生了这首“只用木叶不用媒”的情歌。类似布依族这样的传说,在傈僳族等其他少数民族中也很流行,直到今天,他们仍有吹叶邀情的风俗。
【发展】木叶,是最简单、最古老的乐器。原始社会狩猎时代,曾用以拟声捕猎禽鸟,后来逐渐转化为以声代乐、以音伴唱的乐器了。几千年来,吹木叶盛传不衰,但见于史籍较晚。到了唐代,吹木叶更为盛行,在皇室宫廷乐队中也占有一席之地,正式用于“十部乐”的“清乐”中。《旧唐书·音乐志》称吹木叶为“啸叶”。并记述宫廷音乐“叶二歌二”。表明在乐队中有歌唱者二人、吹叶伴奏者二人。唐代历任岭南节度使的杜,精于研究吹叶,他在《通典》(卷一一四)中说:“衔叶而啸,其声清震,桔柚(叶)尤善;或云卷芦叶为之,如笳首也。”《新唐书·音乐志》更明确记载演奏宴会时有“吹叶一人”。值得一提的是:乐队在演奏像《景云河清歌》和《霓裳羽衣曲》等重要乐曲时,也一定要有吹叶。这时的木叶,已身价倍增,受到隆重礼遇。唐代大诗人白居易,在《杨柳枝词八首》(六)中形象地写道:“苏家小女(六朝歌妓苏小小)旧知名,杨柳风前别有情,剥条盘作银环样,卷叶吹为玉笛声。”唐代诗人郎士元,在《闻吹杨叶者二首》诗中描绘得更加淋漓尽致:“妙吹杨叶动悲笳,胡马迎风起恨赊。若是雁门寒月夜,此时应卷尽惊沙”。“天生一艺更无伦,寥亮幽音妙入神。吹向别离攀折处,当应合有断肠人。”可见,那时人们就津津乐道木叶吹奏技艺之高、音乐感人魅力之大了。晚唐之时,洛阳有位名叫柳枝的歌女,年方17岁,就已擅长吹叶音乐,她在管弦的伴奏之下,可奏“天海风涛之曲,幽忆怨断之音”,使听者无不荡气回肠,为之震撼。在唐代的文献中,也记载着我国西南少数民族吹奏木叶的文字,在当时的南诏地区(今云南大理),青年男女恋爱时就常以叶声表达爱慕之情。唐代樊绰的《蛮书》中有:“俗法,处子孀妇,出入不禁。少年子弟暮夜游行闾巷,吹壶卢笙或吹树叶,声韵之中,皆寄情言,用相呼召。”在四川成都五代前蜀皇帝王建墓的二十四幅乐舞浮雕中,其中就有一幅是乐师口含木叶吹奏的图像,他席地盘脚,正襟端坐,右手两指岔开扶叶,左手中还持一串树叶备用,表情逼真,栩栩如生。以上所述完全证明,早在1000多年前,木叶不仅在民间广为流传,而且是唐代、前蜀宫廷乐队中的常用乐器。
【乐器的选择】吹木叶,要选择优良的树种,通常采用桔、柚、杨、枫、冬青等无毒的树叶,叶片的结构匀称,正、背两面都应平整光滑,以柔韧适度、不老不嫩的叶子为佳。太嫩的叶子软,不易发音;老的叶子硬,音色不柔美。叶子的大小对吹奏也有很大关系,过大或太小的叶子既不便吹奏,发音也不集中。一般使用的叶片,以叶长5.5厘米、中间叶宽2.2厘米左右的比较适宜。叶子不耐吹用,一片叶子吹几次就会发软破烂,不能再用,所以吹奏时奏者需有多片树叶备用。
【演奏方式】演奏时,要先把叶片上粘附的灰尘轻拭干净,将叶片正面横贴于嘴唇,用右手(或左手)食指、中指稍微岔开,轻轻贴住叶片背面,拇指反向托住叶片下缘,使食指、中指按住的叶片上缘稍稍高于下唇。运用适当气流吹动叶边,使叶片振动发音。木叶就是簧片,口腔犹如共鸣箱,双手也可帮助起共鸣作用,通过嘴劲、口形、舌尖的控制,手指绷紧或放松叶片等各种技巧,改变叶片的振动频率,可吹奏出高低、强弱不同的音响,音域达十一二度。若要使它发出不同的音色,就需要运用不同的吹奏方式,通常是按住叶子的下半片,用气吹其上半片,还有一手按住叶片,另一手轻轻拍打,像吹口琴那样,发出来的音响既有共鸣,又能产生波浪音;而技巧比较高的是将叶片夹于唇间,不用手扶即能吹奏,像吹竹笛那样,随着曲调的高低,送出急缓有别的气流,吹奏出优美动听的旋律;技巧特别高超的演奏者更使人叹服,能够一口同时吹响两片木叶,不用手指帮助,同样可以奏出动人的曲调。木叶吹奏高低音时,需运用不同的气量,唇部也随之忽松忽紧,控制气流的送出。吹木叶不能随意断气、断音,特别讲究曲调圆滑流畅、婉转悠扬。
木叶的音色和小唢呐相似,清脆明亮、悦耳动听、近似人声,俗话说:“丝不如竹、竹不如肉”,而这小小的一片树叶,却可与人声媲美,就像人声歌唱一样,并且具有山乡风味。它可以独奏、合奏或为歌唱、舞蹈伴奏,有着十分丰富的表现力,演奏的乐曲大都选自人们所喜闻乐唱的民歌曲调。在湖南等地,还用木叶为戏曲伴奏。在白族、傣族,木叶还用于白剧、傣剧音乐中。
【各族演奏习俗】苗族的黑不龙,是黔、滇、湘、桂等省、区的苗族人民喜爱的吹奏乐器,多使用桔叶、柚叶和冬青叶吹奏。靠近江河地区的苗家人,还有使用大鱼鳞片吹奏的,既耐用又发音响亮。吹木叶特别受到苗族青年的青睐,它与爱情生活有着密切的联系。人们常说:吹木叶可以获得爱情,木叶声是幸福的先声。有一首苗族民歌这样唱道:“一首木叶一首歌,两首木叶翻山坡,三首木叶翻岔口,阿妹何时得见哥?”在苗族地区,每当月朗风清之际,就会从寨边飘出娓娓动听的木叶声,这是青年小伙子在邀请姑娘出来“游方”,姑娘也能根据木叶吹出的曲调,辨别出自己的情侣。所以在苗族的民歌中,有“吹木叶要趁叶子青,谈恋爱要趁年纪轻”等诸如此类的词句。在苗家,老人和女性是不吹木叶的,只有年轻的小伙子才是吹木叶的能手。直到今天,每当青年男女举行“游方”、“摇马郎”、“采花山”等社交、恋爱活动时,悠扬的木叶声此起彼伏。在云南省屏边苗族自治县,苗族小伙子用黑不龙吹的独奏曲《情调》,旋律柔美、明快,吐音纯净、清晰,滑音抒情、自然,具有苗寨独特风格。
在广西瑶族爱用榕树叶、龙眼叶、橄榄叶和荔枝叶吹奏。瑶族有着古老的风俗,每年春节至春耕前,家家备宴畅饮,串寨互贺,小伙子和姑娘则吹奏木叶、翩翩起舞。在一年一度的“浪平”歌会上,到处响起悠扬委婉、优美动听的木叶声。
聚居在黔、桂、湘三省区的侗族人民,巴眉多用樟树、白腊树等质地稍硬、韧性较好的嫩叶子,发音明亮、悠扬。一般多在白天于户外吹奏,如山上劳动、路上行走时常常吹奏自娱。除独奏外,也常为侗歌伴奏。侗族的青年,常用木叶吹奏情歌调,在黔东南苗族侗族自治州天柱县一带流行的《玩山歌》,唱时就用木叶伴奏帮腔,它从“初相会”到“阿辛尝”,中间包括“相思”、“情深”、“白话”、“分离”等歌调,是专门用以传情达意的。每年农历七月十五日,贵州省三穗县一带聚居的黔、湘边境附近的侗族男女青年,都要到景色秀丽的圣德山赶山、对歌,县文化馆还组织吹木叶比赛,优胜者常常成为姑娘的意中人。
彝族的斯切是川、滇、黔等省彝族人民喜爱的乐器,一般选用万年青叶或梧桐叶吹奏。四川省凉山彝族称木叶为叶笛,在大凉山地区流传的民间故事《大雁姑娘》,生动地叙述了聪明伶俐的锅庄娃子,吹得一手好叶笛,引来了大雁姑娘结成佳侣的故事。云南省泸西县的彝族青年,用斯切吹奏的《爬山调》格外动听。贵州省彝族地区常用木叶为民歌伴奏,称伴奏的二声部民歌为“倒扣”,伴奏的三声部民歌称作“三倒扣”。
壮族的拜美,是壮家人最喜爱、流传最广的乐器,多选用榕树、龙眼、荔枝、橄榄等较为柔软、富有韧性的树叶吹奏。聚居于桂、滇等省、区的壮族人民,常在劳动休息、赶集串寨和对歌赛会等场合中吹木叶,是生活中离不开的乐器,不论在山野林间,还是上、下工的路上,随时都可听到木叶吹奏的《山歌调》,正如一首山歌所唱:“太阳出来红彤彤,扛起锄头去做工,今年增产多几成,吹起木叶庆年丰。”云南省壮乡有首民歌这样唱道:“壮家本爱吹木叶,祖孙一辈传一辈,旧时一吹苦水流,如今一吹心头醉。”壮族青年小伙子到歌墟对歌时,常用木叶向姑娘倾吐衷肠。云南省泸西县的壮家小伙子,特别爱吹《山歌调》。
布依族的青年也喜欢用木叶传情,姑娘们常在晚饭以后,穿戴整齐等待心上人的到来,有一首《浪哨歌》中这样唱道:“堂屋点灯屋角明,屋后传来木叶声,木叶好比拨灯棍,晚上来拨妹的心。”在湘西土家族流传着这样一首情歌:“吹声木叶唱声歌,木叶掉下九江河,千里听见木叶叫,万里听见郎唱歌。”
吹木叶在白族中流传极为普遍,聚居于云南省大理的白族人民,常用竹叶、柳叶、栗叶和梨叶吹奏。民间艺人技艺高超,吹奏方法多样,其中鹤庆县农民盲艺人张树先,他一人常操梆笛和木叶两件乐器吹奏,忽而笛声嘹亮,忽而叶声悠扬,表现了青年男女欢乐对歌的情景,乐曲有《梅花调》等。
水族人民喜爱吹叶,在贵州省三都水族自治县和云南省富源县最为流行,是青年男女社交活动和恋爱生活中的密友良伴,他们用木叶传情、表达心声,常吹奏的乐曲有《情调》等。
聚居于我国东北三省和内蒙古自治区的满族、蒙古族人民,更是擅长吹奏木叶。北宋李等辑《太平御览》(卷五八一)中有:“胡人卷芦叶吹之以作乐也。”特别是在青年男女之间,木叶则为他们架起了一座通向幸福的鹊桥。在蒙古族,人们常两人一起用木叶吹奏山歌,有时也用笛子为木叶伴奏。可见,木叶与各民族青年的爱情生活是息息相关的。
【近代发展】20世纪50年代以后,木叶艺术得到不断发展,诗人们对木叶吹奏更有着细致、生动的描绘。钟黔宁在《木叶》中写道:“摘下鲜嫩的碧绿碧绿的叶片,紧紧地贴在厚实的唇边。它涌出如此奇妙的音响,带着苗山乡土的气息飞旋……仿佛苗家的整个生命和爱情,都注入了你的筋脉之间。”张新泉在《木叶声声》中,则详细地谈到了木叶的妙用:“……‘谈’打猎,‘谈’春播……送客下山不喊‘慢走’,青青的树叶贴在口,送你一山翠绿,半崖山花,木叶声,浓似酒。夜里约会不怕‘迷向’,地点‘写’在树叶上,一声低来一声高,心上路,多明亮。”肖华将军也曾撰文提到木叶吹奏这种艺术形式,并给予极高的评价:“像傣族的吹树叶等,都是优美动听的乐器,它们都为祖国的艺术增添了色彩。”80年代以来,吹木叶又重新步入音乐艺术的殿堂,经常在音乐会上演奏,并为电影配乐。贵阳市花溪的布依族木叶手罗道中,技巧娴熟,音色优美,他用平吹与超吹的技巧,可奏出近三个八度的音域,他吹木叶与管弦乐队协奏的木叶独奏曲《茨藜红》,已灌制成密纹唱片,受到音乐爱好者的欢迎。在故事影片《血与火的洗礼》中,有一首富有福建特色的抒情歌曲《苦歌》,它是由北京市职工艺术团常学贤用木叶伴奏的。此外,《从奴隶到将军》、《黑面人》等电影音乐中,也运用了吹木叶。云南省大理白族自治州白剧团赵怀礼,通过反复实践,将软硬适中的塑料薄膜剪成适当大小的叶片形状用于吹奏,收到十分理想的效果,发音灵敏,强弱层次分明,音域达三个八度,演奏技巧有单吐、双吐、花舌、滑音、颤音等,可吹奏出难度较高的乐曲,使木叶音乐艺术得到了进一步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