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镜录
【宗镜录】
《宗镜录》,一百卷,五代吴越国延寿(904~975)集。延寿是法眼文益的嫡孙,法眼在《宗门十规论》里鼓励参禅的人研究教典,又有颂云:“今人看古教,不免心中闹,欲免心中闹,但知看古教。”都是针对当时的禅师们轻视义学落于空疏的流弊而发,延寿编集《宗镜录》的动机,当然渊源于此。《宗镜录》卷四十三云:“近代相承,不看古教,唯专己见,不合圆诠。”又卷六十一云:“今时学者,全寡见闻,恃我解而不近明师,执己见而罔披宝藏,故兹遍录,以示后贤,莫踵前非,免有所悔。”延寿在这两段文里,发挥了法眼的观点,把编集《宗镜录》的原因,说得非常明白。
据《景德传灯录》卷二十六及《净慈寺志》卷八所说,延寿得法于法眼的大弟子德韶之后,于后周太祖广顺二年(952)住持奉化雪窦寺,其时,“学侣臻凑”,从他参学的人很多,因此《雪窦寺志》上有在雪窦寺写成《宗镜录》初稿的传说。宋太祖建隆元年(960)吴越国忠懿王请延寿住持杭州北山的灵隐寺,明年,又请住持南山的永明寺(即净慈寺),从他参学的人更多。宋慧洪(1071~1128)《林间录》卷下云:“予尝游东吴,寓于西湖净慈寺,寺之寝堂东西庑建两阁甚崇丽,寺有老衲为予言,永明和尚以贤首、慈恩、天台三宗互相冰炭,不达大全,心馆其徒之精法义者于两阁,博阅义海,更相质难,和尚则以心宗之衡准平之。又集大乘经论六十部,西天此土贤圣之言三百家证成唯心之旨,为书一百卷传于世,名曰《宗镜录》。”考《净慈寺志》,《林间录》所说的“寝堂”,原名演法堂,建于显德元年(954),凡五楹,因为延寿在此堂内集成《宗镜录》的定稿,改名为宗镜堂。
《宗镜录》集成之后,据宋元佑年间(1086~1093)杨杰《宗镜录》序说:“吴越忠懿王宝之,秘于教藏。”宋代昙秀的《人天宝鉴》上也说:“禅师既寂,丛林多不知(《宗镜录》)名,熙宁中(1060~1077)圆照禅师始出之,……于是衲子争传诵之。”圆照的提倡,引起社会上的注意,元丰年间(1078~1085)皇弟魏端献王乃镂板分送当时有名的丛林。不过在其后的元佑年间(1086~1093),《宗镜录》经过法涌、永乐、法真等人的“校读”,并刻新板流布,面目可能和魏端献王所刻的不同。明代的蕅益(1599~1655)在《灵峰宗论》卷七校定《宗镜录》跋里说:“永明大师……辑为《宗镜录》百卷,……未百年,法涌诸公擅加增益,于是支离杂说,刺人眼目,致袁中郎辈反疑永明道眼未明,亦可悲矣。……予阅此录已经三遍,窃有未安,知过在法涌,决不在永明也。癸已新秋,删其芜秽,存厥珍宝,卷仍有百,问答仍有三百四十余段,一一标其起尽,庶几后贤览者,不致望洋之叹,泣歧之苦矣。”魏端献王的原刻本,杨杰《宗镜录》序上说“四方学者罕遇其本”,可见早已绝版,而蕅益用以校定的《宗镜录》则是根据法涌的新本,那么现今流传的《宗镜录》是法涌等人“擅加增益”的本子,而不是延寿的定本。不过法涌等人并没有把《宗镜录》修改得面目全非,蕅益说:“虽被法涌杂糅,然具眼者观之,金沙可立辨也。”
《宗镜录》全书约共八十余万字,分为三章,第一卷前半为标宗章,自第一卷后半至第九十三卷为问答章,第九十四卷至第一百卷为引证章。标宗章“立正宗明为归趣”,问答章“申问答用去疑情”,引证章“引真诠成其圆信”。所谓正宗,即“举一心为宗”,此一心宗,“照万法如镜”,又编联古制的深义,撮略宝藏的圆诠,故称曰录。《宗镜录》的名义如此,读者就不难想见它的内容。
《宗镜录》全书在诠释“一心”处,引用《华严经》及贤首宗的理论最多。贤首宗兴起在天台宗和慈恩宗之后,法藏、澄观极意谈“圆”,圆融无碍的说教,和禅宗门下经常提举的“佛语心为宗,无门为法门”互相呼应,有时禅家宗旨得到《华严》义理的引证而愈益显豁,所以禅宗五家宗派最后一宗的开山祖师法眼重视华严,法眼的嫡孙延寿著《宗镜录》而广引贤首宗义,乃是佛教发展史上必然会出现的现象。不过,《宗镜录》毕竟是借教明宗而不是混宗于教的著作,因此在九十九卷的问答章里,虽然罗列了天台、贤首、慈恩的教义,而只是一味会通,借以证明心宗的深妙,并没有料简异同,解决教理上的问题,这是《宗镜录》的一大特点。
据蕅益的研究,本录问答章分为三百四十多段,每一段又包含若干问题,大约在第四十六卷以前,所有问答,多明法性,第四十七卷以后,多明法相。不过也并非严格区分,因为在第四十六卷以前,也有谈到法相的问题,第四十七卷以后,也有谈到法性的问题的。此外,前后问题以及所阐释引证的,重复的地方很多,卷第一百云:“今闻宗镜卷卷之中,文文之内,重重唱道,一一标宗,长菩提根,成于法乐。……请不生怠,厌于频闻。”从这里更加可以知道,延寿编集《宗镜录》祗是借教明宗,成其对于宗的“圆信”,而并非有意于解决教乘的纷争。
引证章引证了大乘经一百二十种,诸祖语一百二十种,贤圣集六十种,共三百种。其中保存了一些宝贵的文献。例如南岳怀让和青原行思的两段法语,都未见于《景德传灯录》、《古尊宿语录》等书,此外在问答章里所引用的《中论玄枢》、《唯识义镜》等书,现在皆已失传,幸赖《宗镜录》保存了一点资料,还能从而想见原书的大概。
《宗镜录》在禅师们轻视义学的流弊发展到相当严重的时候编集成书,在当时对于佛教界的教育意义很大。所以宋代元佑年间宝觉禅师说:“吾恨见此书晚。平生所未见之文,功力所不及之义,备聚其中”(《人天宝鉴》)。他非但手不释卷,孜孜研究,还撮录玄要,成为《冥枢会要》三卷,刻板流通。后来又有祖心增辑为《宗镜广枢》十卷(《净慈寺志》)。不过《宗镜录》的卷帙太多,对于一般佛教徒的参考来说,是有所不便的。所以清世宗(雍正)在《宗镜录》后序里说:“此书历宋、元、明以迄于今,宗门古德,不乏具眼,而从未见有称道赞扬,标为第一希有者,亦可异矣。”说《宗镜录》成书以后,从未有人称道赞扬是不合事实的,但阅读它的人不多则是实在情形。即如雍正用“上谕”推重《宗镜录》说:“朕谓达摩西来以后,宗门中述佛妙心,续绍佛命,广济含生,利益无尽者,未有若禅师此书者也。”又“录其纲骨,刊十存二”,编为《宗镜大纲》一书,以政治力量,广为传布,也并没有达到“凡有心者,皆入此宗”的目的。推究它的原因,一是禅宗发展到清初,已成强弩之末,提不起来了。另一还是《宗镜录》本身不便于一般佛教徒的参考之故。
《佛祖历代通载》卷十八云:“高丽国王览师(延寿)言教,遣使赍书叙弟子礼,奉金缕袈裟紫晶数珠金澡罐等。彼国僧三十六人,亲承印记,归国各化一方。”这是《宗镜录》的影响远及于朝鲜佛教界的记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