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文
顿文,字小文,生卒年不详,据余怀《板桥杂记》载,顿文天性聪慧,略识字义,唐诗皆能上口,是琵琶名手顿仁的孙女:“授以琵琶,布指护索,然意弗悄,不肯竞学。学鼓琴,雅歌三叠,清冷冷然,神与之浃,故又字曰琴心。”
从现存史料,我们仅知顿文生于动乱年代,与祖父顿仁相依为命,因家贫入青楼。顿文的祖父顿仁是有正德时(1506—1521年)南教坟北曲曲师。起山林在其《安徽明清曲论选》中称顿仁为“戏曲史上乐师见诸文献记载的第一人”。当时南方盛行南曲,北曲无人问津,著名曲师顿仁曾于明正德年间随南巡的正德皇帝朱厚燳到北京,学得北曲五十余套,发音皆以《中原音韵》、《琼林雅韵》为依据,但一直不受人重视,晚年为对音律有精深研究的何良俊赏识,聘请到家中担任家庭教师,顿仁无限感慨地说:“顿仁在正德爷爷时随驾至北京,教坟学得,怀之五十年,供筵所唱,皆是时曲(即南曲),此等辞(即指北曲)并无人问及。不意垂死,遇一知音。(见何良俊《曲论》)经何良俊提倡,顿仁教授,何良俊家班演员均会北曲,渐渐地北曲在南方又受人重视。怀才不遇的顿仁与度曲知音者何良俊在一起还磋北曲唱法,何良俊《四友斋丛说》、沈德符《顾曲杂言》均有多处关于顿仁论曲的记载,对后来曲论研究者影响很大。顿仁去世多年,顿文十分怀念祖父,常常与人追忆“尽传北方遗音,独步东南”(沈德符语)有时记载了这一情形,梅鼎祚(1549—1615年)有诗记载了这一情形,梅鼎祚《顿姬坐追谈正德南巡事》云:武帝时巡跸旧京,烟花南部属东行。更衣别置宫杨绕,蹴跼新场御草平。遍选檀槽催风拍,忽传金弹逐莺声。宝奴老去优仁远,坊曲今谁记姓名?!
梅鼎祚听了顿文的回忆,用诗记叙余下顿仁的艺术活动,这位开明的文人和顿文一样,对做出过贡献的名曲师顿仁表示出崇敬之意。
顿文就是在祖父顿仁身边长大,从小耳濡目染,聆听祖父教诲,弹唱技艺渐进,正是由于顿仁“闲开闺集教孙女”,顿文在琴音歌声中长大,尤能鼓琴清歌,融入曲中,成为红极金陵的歌女。顿文多才多艺经常演唱自己创作的词,《明词综》就存有由她创作演唱的词,如《点绛唇》云:“才长芭蕉,碧纱窗外风和雨,声声杜宇?不解春意?欲问春光,此日归何处?无语,乱红流去,两岸杨花絮”。含着泪眼惜春蛋红,实际上也正是顿文自身的写照,顿文的青楼生涯充满辛酸泪水,但无力跳出火海,象暮春的落红随波逐流,也犹一头羔羊任人宰割。王阮亭《秦淮杂诗》云:“旧院风流数顿杨,梨园往事泪沾裳,樽前白发谈天宝,零落人间脱十娘。”这是王阮亭伤今吊古感慨之作。江南好景本无多,只要晓风残月下。顿文的身世十分凄惨,余怀《板桥杂记》云:“凭屋青溪里,筚门生窦,风月凄凉,屡为健儿伧父所阨。最后为李姓者兵持,牵连入狱;虽缘情得保,犹守牛头阿旁也。”余怀作《板桥杂记》记载明末南京青楼歌场的人与事,缅怀自己当年在南京的浪游生活,他以同情的笔调为顿文立传,真实地记载了顿文悲惨凄凉的苦难生涯,从中不难看出当时歌女的悲惨遭遇。余怀还与友人为救顿文出泞淖,前往拜访,此时的顿文“风鬟雾鬓,憔悴可怜”,为谢余怀等人,“援琴而鼓,弹《别凤离鸾》之曲,如猿吟鹃啼,”余怀不忍听下去。后来余怀找人,将被赶出家门无家可归的顿文从泞淖中救出,但受尽磨难的顿文从此终日双眉紧锁,幽愤悒郁,在惴惴不安中生活幸遇仗义赈贫的王子,两人倾心慕悦,谁知奇祸从天而降,王子突遭戮杀,顿文眼前的一线希望之光又遭泯灭,顿文又被迫四处流浪,后被强人掳去,不知所终。余怀在顿文小传结尾处感慨万分地叹曰:“嗟乎!佳人薄命,若琴心者,其尤哉!其尤哉!”深深的同情溢于字里行间。象顿文这样美丽聪慧的才女,在屈辱中生,在屈辱中长,最后终又避免了悲惨的结局,余怀真实而充满血泪的记载,是对古代饱受苦难,屈辱女子血泪生活的传真纪实。在充满辛酸的生活道路上,从小就经历风尘磨炼的顿文,带着一腔悲怨在人生苦海中挣扎,留下了永生的遗恨,实际上顿文的际遇正是古代艺坛才女的一个缩影。